挂在蓝天上的烈日,像天然的大火炉,烘烤着只有土黄和沙丘的梅萨哈沙漠。
身着棕色、背部因汗水而润湿的迷彩服,背着泛着黑色光泽的95式自动步枪,腰间系着一排整齐而又饱满的布袋,少年已经呆在这里三天了。从在沙丘上睁开眼的那一刻起,他眼中的刚毅未曾减弱,只是多了些许涣散。
若不是军用水壶滴水不剩,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糟糕的决定——在晴朗无云的大白天的沙漠里,前进。
这是一个残酷而又无情的事实。
昨晚,在一大、一小双月的光辉的沐浴下,少年将最后一滴水滴到口中,用它来温润干燥如火的喉咙。随后他愤怒的将手中的水壶向远处的沙坡扔了出去。
如果附近有绿洲、或者有水源,他不会如此激动。
但那是最后一滴。
所以,不想轻易放弃生命的少年,做出放手一搏的决定。
没有水,比没有食物更令人恐慌——这就是梅萨哈沙漠的恐怖。
若是昨晚能够自暴自弃、慢慢等死的话,在烈日下挪动的他,就不用尝到如炼狱般的痛楚。因为他,一次次地抬腿,一次次地踏下,脑中不停想着‘走出去’。这份令人惊讶的执着,不停折磨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,甚至让他忘记痛苦的滋味。
但是,脚裸一扭,一时难以维持身体平衡,少年侧身倒在了松软的沙坡上。
没有力气挣扎、感受着滚烫沙子的他,静静地合上眼睛,等待死神镰刀的到来。
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,仿佛世间一切随他远去……
少年不由心中喃喃。
“我要死了吗……”
与重号病人无异,又无人照顾的少年,也不曾期待有人回应。
但他脑中却传来一声如百灵鸟般的女音。
“当然,凡是到这里游荡的人类都该死。呵呵,很痛苦吗?这是对你地惩罚哟。”
“谁……?”
少年缓缓地睁开眼睛,眼前仍然是一片刺眼的光亮,丝毫找不到女孩的身影。
“别看啦,人家是在沙堆下面了!话说,你蛮不错的,居然可以独自一个人找到这里,人家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类呢!”
“……”
“哼,是不理睬人家的赞美吗?算了,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目的?啊,不是像那群愚蠢的人类一样——来寻找秘宝的吧?”
在非布希斯大陆的人间,一直流传着,在梅萨哈沙漠藏着‘秘宝’。
因此而来的宝藏猎人不下少数。不过,死的死,伤的伤,全都无功而返,甚至令人质疑那个‘秘宝’是否存在。
所以,早已因不甘与无奈而阴云密布的少年心中,又增添几分疑惑。
“目…目的?我、我想不起来了……”
“哈?你是说当初来这里的目的都忘记了?噗……开什么玩笑嘛,真够蠢的,简直蠢到家了!”
听到少女的谩骂,少年并未在意,回想着睁开眼睛的时候。
三天前。
躺在沙坡上,身体被薄薄的一层沙子掩埋的少年,睁开了眼睛。从看到宽广的天空、被灼眼的光芒刺眯眼起,他的世界只剩一人——自己。因为他,失忆了,想不起‘目的’,更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。他只记得名字——李梦龙,和一些基本常识。要是有快捷的越野车,或是有遮光的山峦,亦或是有扶持的同伴,那倒还好,他至少可以减少些许辛苦,但少年没有。
感受着白天的酷热,忍受着夜晚的寒冷,他——梦龙,怀着茫然的心情,呆在这片死亡的沙漠,整整三天。终于,他倒下了。
“怎、怎么了?生气了?人家可是没有说错,真的很蠢嘛!实话告诉你吧,这里没有‘秘宝’,只有死亡和恐惧哟!”
“死亡……恐惧……”
对于快要奄奄一息的梦龙来说,死亡和恐惧并不可怕,或者说他已经麻木了,甚至他都在怀疑女孩的存在性——是幻觉,或是真实。
然而女孩,她并不知道梦龙失忆了,仍然嘴不饶人。
“啊……和你说这些似乎有些残忍呢,不过这也是罪有应得,谁让你要跑来这里呢,好好地呆在家里不好吗?偏要自己找罪受!”
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哼,什么嘛,一句我不知道就想避开吗?算了,反正人家有100年没有和人谈过话了,作为打扰人家的补偿,你要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!”
能听出话中命令式的语气,梦龙默不作声。
为走出这片黄色的沙漠,不断地努力、付出,在失败之后仍然不甘的梦龙,听着如此冷漠的言语,不禁心中百感交集。
没有亲人的关怀,没有爱人的陪伴,没有友人的安慰——这样残酷的死亡,他即将面对。
若是能够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,让自己彻底地放弃、接受,他心中至少能宽慰些许。
但是他,没有掉下一滴眼泪,因为他的泪腺得不到多余的水分地供给。换句话说,他快要孤独地离去了。
“喂……你怎么不出声啊?哼,真没用!只是问问你关于‘7魔神’的事情啦!”
魔神,有人说它是神的堕落,也有人说它是魔王的极致,但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没去否定它的强大。
因为它,比令人膜拜的神明更加邪恶,比令人恐惧的魔王更加强大,无人企及。
这就是位于‘Dark World’的魔神。
“咦?你该不会真的死了吧?真没趣,等了100年就是这样的结果……恩……过了今天,又要再等100年了吗……”
“为、为什么……你不能成为我的同伴……”
“什么?同伴?那是什么?开什么玩笑,你是在向我撒娇吗?不过,这倒是一个好主意,只是你似乎有些靠不住呀!”
面对女孩的半信半疑,梦龙因严重脱水而无从思考。
他感觉自己步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没有五彩斑斓的渲染,只有黑白两色的描绘,那个世界是如此的单调,令人厌恶。但是它却带着一丝生动,显得有些蓬勃。因为它,无法阻挡女孩的悦耳声音,任凭它们自由回荡。这,足以让因失忆而空虚的梦龙,增添几分慰藉。
“谢……谢……”
“咦?谢谢?为什么?你很奇怪哟!算了,这次人家也豁出去了。答应我,替我报仇——击败‘7魔神’,快点!”
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梦龙,没有听清女孩的话音,只是做出了本能回应。
“唔……”
“喂,你真的明白了吗?要是敢骗我的话,可是会死哟?”
“唔……”
“算了,反正有契约在,你也没法。那么开始吧——”
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似乎在为接下来的仪式蓄力一般。
“向吾祷告吧,少年!”
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霸气的声音,威严而又恢宏,像似千斤的岩石,压得人透不过气来。但它却有一种无限的魅力,不仅让人无法抗拒,还会让人主动接受。
梦龙脑中嗡嗡作响,如回光返照般的在心中念道。
“什——”
“
汝将舍去渺小的身体;
汝将舍去纯洁的灵魂;
汝将舍去虚伪的光明;
汝将舍去美好的未来。
汝只有空虚;
汝只有污秽;
汝只有黑暗;
汝只有现在。
汝是黑暗的顶点——比黄昏更加深沉,比黑夜更加冰冷;
少年,吾问汝,汝愿意成为魔王,永远陪在吾的左右吗?
”
气势如初的声音,多了几分紧张和期待。
“唔……”
“
汝将成为强大的存在;
汝将成为万物的邪恶;
汝将成为不祥的黑暗;
汝将成为骇人的恐惧。
汝是王,黑暗之王。
——汝是最强的魔王。
契约成立。
吾的王哟,吾将永远与汝同在。
”
话音刚落。
比黑色更加邪恶,比红色更加令人恐惧的暗红,像似无情的士兵,毫不客气的将天空的蔚蓝驱逐、取代,使天空染上诡异的色彩。
在高低不平的沙丘上,无穷无尽的、雕刻着古老而又神秘符文的魔法阵,发出暗红的光芒,如同舞台的探照灯,将整个梅萨哈沙漠映为暗红色。
空中飞舞着的蜿蜒扭曲的条纹符咒,像似巧妇的缝衣线,将天空与地面连为一体,让它们共同组成一个巨大的暗红半球体。
与脱水患者无异,却被空中炸雷惊醒的梦龙,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,鼻中充斥着夹杂沙土味与臭氧味的怪气味。
与此同时,一个与梦龙签订契约、却因此解放的白影,出现在梦龙身体的上方。
这是一个美妙、令人惊讶的过程。
从契约成立的那刻起,那个模糊的白影,加上了少女的轮廓,接着拥有了白嫩的皮肤,最后踏踏实实地压在梦龙的身上,让梦龙不禁脸红耳赤。
契约之后的少女显得有些虚弱。但丝毫无法掩饰她的不安。因为她用纤细的双手紧紧抓着梦龙的上衣,生怕梦龙不翼而飞。
“以后,你要一直陪着人家,知道了吗?”
“什么?”
此刻的梦龙仍然无法把握当前的事态。
无力而又不甘地栽倒,半脚踏入另一个世界的梦龙,觉得这一切是在做梦。不然,蔚蓝的天空不会变为暗红,他不会奇迹般地获得第二次生命。
面对梦龙的疑惑,少女不满地皱起眉头。
“哼,人家就猜到你会靠不住呢!算了,契约已定,反正你也跑不掉,要是想逃的话,可是真的会死哟!”
“契约?你是说刚刚那个宣言?”
“不是宣言,而是誓言。你向我发誓——会成为魔王,会击败‘7魔神’!”
少女精致的脸颊露出几分怒色。
在只有寂寞与荒凉的沙漠中,她呆了200多年。
从被比魔王更加强大的魔神联合封印的那刻起,度过数不清的孤独夜晚,不断憎恨自己的无力,她——爱丽丝·撒布拉尼,终于鼓起勇气,下定决心,以全部力量为代价与梦龙缔结契约,使梦龙成为一名新生魔王。
但梦龙的疑惑对她来说,相当于一次致命的打击。
无路可退,逼不得已去相信梦龙的少女,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失声哭了出来。
“诶?等下,你先别哭,怎么就突然哭了啊?”
爱丽丝放弃了漫长的等待,放弃了强大的力量,换来的却是不安。
第一次,在梦龙的胸膛上,她哭了,仿佛把200多年的寂寞与悲伤全部哭了出来。
失忆的梦龙无法理解少女为何哭泣,但他能体会那种无力的悲伤。
“那个,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没搞明白,不过有一件事我是弄明白了,是你救了我吧?恩……我会报答你的!所以请你不要再哭了……”
“笨、笨蛋……现在才说有什么用嘛!”
看着不顾**的羞耻而哭泣的爱丽丝,梦龙不知如何是好。
但他却舒展眉头,不禁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。
看来,在找回‘记忆’之前,还是先帮帮她吧。啊啊,有得忙了。
梦龙这样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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